一觉醒来,三个大佬举着亲子鉴定堵在我工位前。
“我女儿。”冷酷总裁把报告拍在我键盘上。
黑道教父冷笑:“DNA不会骗人,她血管里流着我的血。”
科研狂人推眼镜:“99.99%匹配率,叫爸爸。”
全公司鸦雀无声。
我盯着三份报告上相同的名字,突然想起昨晚看的烂尾小说——
三位反派大佬的亲生女儿,在结局被他们联手撕成了碎片。
而现在,他们正争着当我爹。
周一早上九点零三分。
我的第三杯速溶咖啡,泼在了刚擦干净的键盘上。
褐色液体迅速漫过F1到F12,滴滴答答往下淌。
隔壁工位的李姐探过头,捏着鼻子:“小林,你这周水逆吧?大清早第三杯了!”
我扯过纸巾胡乱擦着,黏糊糊的触感让人绝望。
“可能吧。”我嘟囔,眼皮沉得像灌了铅。
昨晚追那本无脑狗血文到凌晨三点,就为了看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林晚,到底是怎么被她的反派爹们撕碎的。
结果,烂尾了。
作者在评论区装死,留个坑,让我顶着俩巨大黑眼圈来上班。
晦气。
刚想认命再去茶水间泡第四杯续命水,办公室的玻璃门“哗啦”一声被推开。
不是推,是撞开的。
前台小妹小张脸都白了,手足无措地跟进来:“先生!你们不能这样硬闯……”
她的话被淹没在骤然降临的死寂里。
整个开放式办公区,几十号人,敲键盘的、打电话的、吃包子的,动作全部定格。
空气凝成一块冰。
门口杵着三个男人。
不是我们这种格子间社畜。
是那种,气场强到能把我们这廉价吊顶压塌三个度的存在。
左边那个,一身铁灰色高定西装,剪裁利落得像刀锋。脸很冷,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,眼神扫过来,像西伯利亚的风刮过冻土。他身后跟着俩黑西装保镖,雕塑一样。
中间那个,个头最高,压迫感也最足。黑色皮衣敞着怀,露出里面紧身的黑T恤,脖子上隐约可见一点刺青的暗色边缘。寸头,五官硬朗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他往那儿一站,周围空气都稀薄了,眼神又野又凶,像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猛兽。
右边那个,看起来“正常”点。银丝边眼镜,浅咖色细格子羊绒衫,外面套着件质感很好的米白色风衣。手里还拎着个……银色手提箱?像个刚下讲台的年轻教授。可他镜片后的眼神,冷静得吓人,像手术刀,在无声地解剖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三个男人,风格迥异。
唯一的共同点是,都他妈帅得惨绝人寰,也冷得让人不敢呼吸。
他们身后,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穿黑西装、戴耳麦的彪形大汉,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。小张被挤到一边,快哭了。
我的键盘还在滴滴答答淌咖啡水。
死寂被皮鞋踏在廉价地胶上的声音打破。
哒。哒。哒。
三个男人,目标明确,径直朝着我这张位于角落、堆满杂物、键盘还在滴水的工位走来。
我捏着湿透的纸巾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,咚咚咚,震得耳膜疼。
他们在我面前站定。
铁灰色西装的冷面总裁最先动作。他眼皮都没抬,从身后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手里接过一份文件。
“啪!”
一声脆响。
文件直接拍在了我那湿漉漉的、沾着咖啡渍和键盘灰的键盘上。盖住了F1到F12。
“林晚,”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,没有起伏,“亲子鉴定报告。”
他点了点文件上那个硕大的红色印章。“确认无误。收拾东西,跟我回家。”
我脑子嗡地一声,一片空白。
回家?回哪门子家?
我僵在原地,眼珠都不会转了。
“哈!”
一声短促的冷笑。
是那个穿皮衣的寸头男人。他上前半步,直接挤开了铁灰西装男半个身位,动作带着点粗鲁的蛮横。
他手一伸,旁边一个精悍的小弟立刻恭敬地递上另一份文件。
寸头男看都没看,两根手指夹着,同样“啪”一声,压在了第一份报告上面。
他的动作带着一股子狠劲儿。
“DNA不会骗人。”他盯着我,那眼神像刀子,能剜肉,“她血管里流的,是老子的血。”
他咧了咧嘴,露出一口白牙,笑容却毫无温度:“乖女儿,叫声爸爸听听?”
我喉咙发紧,一个字都吐不出来,感觉呼吸都困难了。
就在这时,那个拎着银色手提箱的“教授”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。
镜片反射着惨白的灯光,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。
他没说话,只是动作斯文地打开了那个手提箱。
里面不是钱,也不是武器。
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排的……文件袋?还有几个密封的试管。
他慢条斯理地取出最上面一份报告。
他的动作最轻,落下的力道却仿佛最重。
“啪嗒。”
第三份文件,稳稳地叠在了最上面。
他微微俯身,隔着镜片看着我,声音不高,清晰得可怕:“林晚。三份样本,七个不同机构交叉验证。”
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报告首页那个醒目的数字。
“匹配率,99.99%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露出一个堪称温和,却让人脊背发凉的浅笑。
“所以,合乎逻辑的结论是——”
“叫爸爸。”
三个字,轻飘飘的,砸在我天灵盖上。
我彻底懵了。
三份文件,像三块烧红的烙铁,叠在我的破键盘上。
空气凝固了十秒。
然后,像被按了静音键的办公室,猛地炸开了锅!
“卧槽!什么情况?!”
“三个爹?!亲子鉴定?拍电视剧呢?”
“那个穿西装的我认识!财经杂志封面!沈氏集团的沈知聿!身价千亿的那个!”
“嘶……那个穿皮衣的……好像是南城那个……裴爷?裴烬?”
“戴眼镜的……是不是姓谢?那个拿了什么国际大奖的天才科学家?谢怀瑾?”
“我的妈呀!林晚?她不是孤儿吗?平时不声不响的……”
“这……这什么年度狗血大戏?!”
议论声嗡嗡作响,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,在我耳朵边上疯狂盘旋。
无数道目光,震惊的、好奇的、嫉妒的、看好戏的,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。我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突然被推到聚光灯下的猴子,无所遁形。
脸上火辣辣的。
我死死盯着键盘上那三份报告。
白纸黑字,冰冷又刺眼。
三份报告,都印着相同的名字。
被鉴定人:林晚(女)
鉴定人一栏,分别是:
沈知聿(男)——生物学父亲概率 >99.99%
裴烬(男)——生物学父亲概率 >99.99%
谢怀瑾(男)——生物学父亲概率 >99.99%
荒谬。
太荒谬了!
这他妈是什么反人类的生物学奇迹?!
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昨晚熬夜追的那本狗血烂尾小说的剧情,像开了闸的洪水,轰然冲进我的脑海。
《豪门风云:复仇千金归来记》。
书里那个恶毒女配,也叫林晚。
她最大的金手指(也是催命符),就是拥有三个牛逼哄哄、权势滔天、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亲爹!
书里的林晚,仗着这三个爹,作天作地,坏事做尽。最后,在争夺一份据说能打败世界的绝密文件时,她贪婪无度,妄图独占,甚至想反过来操控她的爹们。
结局呢?
结局就是,那三个被她当作靠山和工具的反派爹,在利益和背叛面前,彻底撕破了那层虚伪的父女温情。
他们联手了。
不是保护她。
而是……亲手将她撕成了碎片!
字面意义上的!
书里最后几章的描写,我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冷。
“……沈知聿的保镖钳制住她的双臂,裴烬的手下按住她的双腿,像按住一只待宰的羔羊。她美丽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求,看向那个她曾以为最温和无害的‘父亲’。谢怀瑾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如同在观察一个失败的实验体。他拿起手术刀,动作精准而冷酷……尖叫只持续了短短一瞬,便被更可怖的撕裂声取代……”
那本烂尾书,就断在这里。
断在“林晚”被她的三个反派爹,亲手撕碎的那一刻!
评论区一片哀嚎和咒骂作者烂尾的,而我,当时还觉得这结局虽然仓促血腥,但也算恶有恶报,挺带感……
带感个屁!
现在,这三个活生生的、散发着危险气息的“爹”,就杵在我面前!
三份热乎的、写着“生物学父亲概率>99.99%”的亲子鉴定报告,就拍在我的键盘上!
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。
我穿书了?
我穿成了那个结局被撕碎的女配林晚?!
而且,看这架势,剧情……好像提前了?或者……跑偏了?
他们现在,是在争着当我爹?!
“林晚?” 那个冷面总裁沈知聿微微蹙眉,似乎不满我的呆滞,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口吻,“回答我。”
“跟她废什么话!” 裴烬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,眼神凶戾地扫过旁边两个男人,带着赤裸裸的警告,“老子说了,她是我裴烬的种!你们俩,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!” 他身后的几个黑西装手下,肌肉明显绷紧了,蓄势待发。
谢怀瑾没理会裴烬的暴躁,他依旧看着我,眼神专注得像在研究一块稀有标本,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手提箱光滑的表面。“认知冲击需要时间消化,可以理解。但基于科学事实,林晚,你应当做出最理性的选择。”
理性?选择?
选你们谁当爹,然后等着将来被你们仨联手撕碎吗?!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,胃里翻江倒海,眼前阵阵发黑。
不行!绝对不行!
我才不要当那个被撕碎的倒霉蛋!
“我……” 我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我……不……”
“不”字刚吐出一半,异变陡生!
“砰!!!”
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,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!
不是碎裂,是爆炸般的巨响!
无数钢化玻璃碎片,如同冰雹般,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,朝室内疯狂溅射!
“啊——!!!”
“趴下!快趴下!”
刺耳的尖叫和惊恐的呼喊瞬间撕裂了凝固的空气。
变故来得太快!
我离窗户不算近,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耳膜剧痛,心脏骤停!身体本能地抱头蹲下,蜷缩在工位下面。
玻璃碎片噼里啪啦砸在桌板、隔断、电脑屏幕上,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声响。
混乱中,我感觉自己被人猛地往后一扯!
力道很大,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。
我被拽得一个踉跄,后背撞进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,带着淡淡的、冷冽的雪松味——是沈知聿!
他把我死死按在他身前,用他的身体和手臂护住了我的头和上半身。冰冷的西装面料摩擦着我的脸颊。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和瞬间绷紧的肌肉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另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的左臂!
是裴烬!
他那双布满薄茧、力量惊人的大手,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胳膊,猛地朝他的方向拉扯!
“操!松手!”裴烬的怒吼在我头顶炸开,带着血腥气。
“该松手的是你!”沈知聿的声音冰冷刺骨,环在我身前的手臂收得更紧,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我被夹在中间,像拔河的绳子!
左臂被裴烬死命往他那边拽,身体却被沈知聿牢牢固定在怀里往后拖。巨大的拉扯力传来,我感觉自己的胳膊快被生生撕开了!
“呃啊——!”剧痛让我忍不住痛呼出声。
“放开她!” 一声清喝响起,带着罕见的急怒。
是谢怀瑾!
混乱的玻璃雨和尖叫中,我看到他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我们侧前方,背对着窗户的方向。他那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风衣下摆被气浪掀起。他手里,不知何时握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金属装置,正对着窗户的方向,装置前端闪烁着诡异的蓝光。
“咻——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让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!
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银芒,擦着谢怀瑾举起的装置边缘,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墙壁!
是一根细长的针!针尾还在高频颤动!
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,明显淬了毒!
刚才那扇玻璃,是被特制的武器击碎的!目的就是制造混乱,目标……是我?!
谢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锋,死死盯着窗外某个方向。他手指在黑色装置上快速按了几下。
“有狙击手!带她走!”谢怀瑾的声音又快又急,对着沈知聿和裴烬吼道,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冷静。
“妈的!”裴烬咒骂一声,眼神瞬间变得暴戾无比,像被彻底激怒的凶兽。他非但没有松手,反而猛地发力,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,直接抓向我的肩膀!试图把我从沈知聿怀里硬抢出来!
“找死!”沈知聿眼神一寒,护着我的手臂纹丝不动,另一只手快如闪电,格开了裴烬抓来的手!
“啪!”两人手臂相撞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两个男人,一个如冰山般冷硬,一个似烈火般暴烈,为了争夺我,就在这满地玻璃碎屑、尖叫四起、暗处还有致命狙击手的办公室里,悍然动起了手!
拳风呼啸!
沈知聿动作简洁凌厉,带着格斗术的精准,每一击都直取要害,试图逼退裴烬。裴烬则完全是野路子的打法,大开大合,力量狂暴,完全不顾防守,只求以伤换伤,逼沈知聿松手。
我被夹在两人中间,成了风暴中心的人肉沙包!
他们每一次凶狠的碰撞、格挡、拉扯,力量都不可避免地传导到我身上。我被扯得东倒西歪,肩膀、手臂、肋骨被撞得生疼,耳边全是拳脚交加的沉闷撞击声和他们压抑的怒喝。
“砰!”沈知聿一记狠厉的肘击撞在裴烬格挡的手臂上,裴烬闷哼一声,脚下却纹丝不退,反而借势一个头槌狠狠撞向沈知聿的下颌!
沈知聿猛地后仰避开,护着我的手臂微微一松。
裴烬抓住这电光火石的空隙,大手再次抓向我!
“够了!”
一声厉喝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不是谢怀瑾。
声音来自门口。
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,挡住了外面透进来的光。
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,面容普通,穿着质地考究但样式极其低调的深灰色中山装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他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,但站在那里,却像一块沉默而沉重的礁石,瞬间吸引了所有混乱的目光。
他身后,只安静地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普通、面容模糊的青年,像个影子。
中山装男人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室,扫过还在缠斗的沈知聿和裴烬,扫过举着奇怪装置、脸色凝重的谢怀瑾,最后,落在我——被两个大佬争抢拉扯、狼狈不堪的我——身上。
他的眼神很沉静,没有任何波澜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。
办公室里,诡异的安静了一瞬。
连裴烬和沈知聿的动作都顿住了,警惕地看向门口。
谢怀瑾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,手指在黑色装置上悄然按停。
中山装男人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、不容置疑的沉缓。
“三位先生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依次掠过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,“光天化日,在公共场所如此失态,还连累无辜民众受惊。这,不合规矩。”
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“至于这位林小姐的归属问题……”他微微摇头,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决断,“恐怕也不是你们在这里打一架就能决定的。”
他迈步走了进来,皮鞋踩在玻璃碎屑上,发出细微的咯吱声。那个影子般的青年无声地跟在他身后一步。
中山装男人走到我们面前几步远停下,目光平和地看着沈知聿和裴烬。
“放开她。这样拉扯,成何体统?”
没有疾言厉色,但那平淡语气中蕴含的力量,却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。
沈知聿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地审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。裴烬则毫不掩饰眼中的戾气和戒备,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。
僵持了两秒。
沈知聿率先松开了环住我的手臂,但身体依旧挡在我侧前方,保持着一种保护的姿态。
裴烬“切”了一声,也猛地甩开我的胳膊,力道之大,让我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他恶狠狠地瞪着中山装男人,又扫了沈知聿和谢怀瑾一眼,眼神凶得能吃人。
我捂着被扯得生疼的手臂,惊魂未定地喘息着,看着这个突然出现、气场强大到能镇住三个反派大佬的男人,脑子彻底不够用了。
这又是谁?!
“你是谁?”裴烬声音粗嘎,带着浓重的火药味,“少他妈在这儿装大尾巴狼!”
中山装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裴烬的粗鲁,甚至没看他,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我,或者说,透过我看着什么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他语气平淡,“重要的是,林小姐现在需要一个安全、安静的环境,来处理这突如其来的……‘家事’。”
他微微侧身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方向是门口。
“外面不太平。三位先生带来的麻烦,似乎已经波及到了这里。继续留在此处,恐怕会牵连更多无辜。不如,移步一叙?”他看向沈知聿三人,“带上你们的……证据。”
他的提议合情合理。
沈知聿看了一眼窗外,又扫过满地狼藉和瑟瑟发抖的员工们,眼神阴沉,最终点了下头,言简意赅:“可以。”
谢怀瑾收起了那个黑色装置,推了推眼镜:“同意。此地确实不宜久留。”他看向我的眼神,带着一丝探究。
裴烬重重哼了一声,虽然满脸不爽,但也没再反对。他凶狠的目光扫过门口那些黑西装手下,后者立刻无声地散开,清出一条通道。
“林小姐,请。”中山装男人对我微微颔首。
我还能说什么?
我像个提线木偶,被这三股(现在是四股?)强大的势力裹挟着,在无数道惊惧、好奇、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满地的玻璃渣子,走出了这个灾难现场般的办公室。
身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
坐进那辆厚重得不像话、连车窗都厚得看不清外面的黑色防弹车里时,我整个人还是懵的。
车子内部空间极大,像个小型移动堡垒。座椅是深色的真皮,触感冰凉。
我像个被押解的犯人,被安置在中间最宽大的座位上。
沈知聿坐在我左手边,身体微微侧倾,依旧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姿态,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,侧脸线条冷硬。
裴烬大马金刀地坐在我右手边,离我很近,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和硝烟的、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他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,几乎将我半圈在怀里,眼神不善地来回扫视着车里的其他人,尤其是那个中山装男人和他身边的“影子”青年。
谢怀瑾坐在副驾驶位后面,正对着我。他已经取下了眼镜,正用一块极其柔软的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。没了镜片的遮挡,他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深邃,此刻正垂着,看不清情绪,但那股专注的、仿佛在研究精密仪器的冷静感依旧存在。
中山装男人和他的“影子”坐在驾驶位后面,与我们相对。他闭目养神,姿态放松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那个“影子”青年则坐得笔直,眼神放空,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。
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只有引擎低沉平顺的轰鸣,和空调细微的送风声。
这诡异的寂静比刚才的枪声和打斗更让人心头发毛。
车子开得很稳,速度却并不慢。窗外熟悉的城市街景飞速倒退,逐渐变得陌生。高楼大厦被甩在身后,车子驶入了一片环境清幽、绿树成荫的区域,道路两旁是高高的围墙,偶尔能看到围墙后露出的精致屋顶一角。
最终,车子无声地滑入一扇厚重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雕花大铁门。
门内,是豁然开朗的景象。
巨大的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,像绿色的绒毯铺展开去。远处,一栋线条简洁、气势恢宏的现代风格建筑静静矗立。喷泉池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车子在主楼前宽阔的雨棚下停稳。
车门被无声地打开。
“林小姐,请。”中山装男人率先下车,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。
我跟着下车,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,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
我们被引着,穿过挑高极高、空旷得能听到脚步声回响的大厅,走进了一间异常宽敞的会客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。室内陈设简约到了极致,只有几组线条流畅的沙发和一张巨大的黑色茶几,冰冷、空旷,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压迫感。
“坐。”中山装男人随意地指了指沙发,自己率先在主位坐下。“影子”青年无声地站到他身后。
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各自占据了一个方位坐下,无形的气场在空旷的空间里碰撞。
我犹豫了一下,挑了个离他们三个都稍微远点的单人沙发,小心翼翼地坐下,半个屁股悬着。
刚坐下,三份东西几乎是同时被推到了我面前的黑色茶几上。
啪。啪。啪。
三声轻响。
还是那三份亲子鉴定报告。
沈知聿的,裴烬的,谢怀瑾的。
白纸黑字,三个“>99.99%”,像三个嘲讽的烙印。
“林晚,”沈知聿率先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冷冽,“现在,可以好好谈谈了。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那双深邃的眼睛锁定我,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容回避的压力,“告诉我,你母亲是谁?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母亲?
书里那个恶毒女配林晚的身世是个谜。只知道她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,被一个刻薄的老妇人收养,受尽虐待。直到成年后,才突然被这三个反派大佬找到认亲。至于她母亲?书里提都没提!
我张了张嘴,喉咙发干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是孤儿,从小在‘慈心福利院’长大,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。”
“放屁!”裴烬猛地一拍茶几,巨大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,震得我心脏一缩。“孤儿?老子查得清清楚楚!你那养母,姓刘的那个老虔婆,二十年前从人贩子手里把你买来的!花了三千块!人贩子老子都揪出来了!”他眼神凶戾地盯着我,“说!谁把你交给那帮杂碎的?!”
人贩子?买来的?
书里没写这段!
我被他吼得头皮发麻,下意识地摇头:“我真的不知道!刘妈妈……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!她只说我爸妈都死了!”
“逻辑上存在明显矛盾。”谢怀瑾清冷的声音响起,他不知何时又戴上了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。“福利院记录显示你是弃婴。而裴先生的信息指向你是被拐卖。林晚,”他身体微微前倾,带着一种科学家的探究感,“你在刻意隐瞒什么?或者说,你的记忆,是否被人为干预过?”
记忆干预?
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,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。
“我没有!”我急声辩解,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委屈,“我说的都是真的!我就是个普通社畜!我什么都不知道!今天之前,我连你们是谁都不认识!”
我的委屈似乎触动了什么。
沈知聿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,冷硬的表情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。他放在膝盖上的手,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。
裴烬暴躁地抓了抓他那头硬茬似的短发,瞪着我,眼神依旧凶狠,但那股戾气似乎被我的慌乱冲淡了一丝,他烦躁地低吼:“妈的!哭什么哭!老子又没打你!”
谢怀瑾推了推眼镜,没再追问,但看我的眼神,探究的意味更浓了。
一直沉默旁观的中山装男人,此时缓缓开口了。
“三位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轻易压过了所有的躁动,“与其逼迫一个显然对自身情况也一无所知的年轻人,不如,我们先听听科学怎么说?”
他目光转向谢怀瑾:“谢博士,你是基因领域的权威。三份报告都指向你。这,在生物学上,如何解释?”
谢怀瑾似乎就在等这个问题。
他微微颔首,从随身携带的那个银色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,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,然后转向我们。
屏幕上是一堆复杂的基因图谱和数据流,看得我眼花缭乱。
“三份样本,七个机构交叉验证,结果一致。”谢怀瑾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性,“林晚的基因序列中,存在与沈先生、裴先生、以及我本人,高度吻合的父系遗传标记。这种吻合度,排除了一切技术误差和巧合的可能性。”
他顿了顿,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沈知聿和裴烬,最后落在我身上。
“唯一的生物学解释是:我们三人,都与林晚存在直系父女血缘关系。”
荒谬的结论再次被冰冷的科学数据砸实。
“放你娘的狗屁!”裴烬第一个炸了,指着谢怀瑾,“你他妈意思是老子跟这个小白脸(他指向沈知聿)还有你这个书呆子,一起生的她?!当我们是蚯蚓吗能自体分裂?!”
这粗俗又精准的比喻让沈知聿的眉头狠狠拧起,嫌恶地瞥了裴烬一眼。
谢怀瑾面不改色,完全无视了裴烬的粗口:“裴先生,请注意你的措辞。我只是陈述科学事实。至于如何达成这种生物学结果,这正是我们需要探究的关键。”
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,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好奇,让我后背发凉。
“林晚,你的存在本身,就是一个打败现有生物学的奇迹。你的基因图谱,隐藏着巨大的秘密。”
他手指在平板上一点,调出另一份对比图。
“看这里,”他指着屏幕,“你的线粒体DNA(mtDNA)序列,与已知的任何数据库样本都不匹配。它异常稳定,甚至……显示出一种非自然的优化特征。这或许是你母亲留下的唯一线索,也是解开你身世之谜的关键钥匙。”
线粒体DNA?母系遗传?
我盯着屏幕上那些跳动的曲线和代码,感觉像在看天书。但“母亲”这个词,却像一根针,轻轻刺了我一下。
书里从未提及的“母亲”……会是关键吗?
“钥匙?”一直沉默的沈知聿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,“找到这把‘钥匙’指向的人,或许就能找到这一切混乱的源头?”他锐利的目光看向谢怀瑾,又扫过中山装男人,“包括今天这场袭击的幕后主使?”
谢怀瑾点头:“合理推测。对方显然不想林晚落入我们任何一方手中,或者说,不想她身上的秘密被揭开。”
裴烬冷哼一声,眼神阴鸷:“管他娘的是谁!敢动老子的……人,”他顿了一下,似乎不太习惯那个称呼,“老子把他剁碎了喂狗!”他猛地转向我,恶声恶气,“喂!丫头!你好好想想!从小到大,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过你?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?特别是你那个死了的养母!”
养母……刘妈妈?
我的思绪被猛地拽回那个阴暗、潮湿、永远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和霉味的小屋。
刘妈妈,那个刻薄、枯瘦、永远骂骂咧咧的老妇人。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怨毒,仿佛我是她一切不幸的根源。她确实从未给过我好脸色,动辄打骂,克扣我那点可怜的零花钱……
等等!
零花钱?
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,像沉在水底的碎片,突然浮了上来。
大概是我十岁左右的时候,有一次学校要交一笔资料费,二十块钱。我磨蹭了很久,才鼓起勇气跟刘妈妈开口。
意料之中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。
“赔钱货!就知道要钱!老娘养你这么大花了多少钱?啊?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扔回垃圾桶……”骂骂咧咧中,她还是极其不情愿地从她那油腻腻的、缝在内衣暗袋里的一个小布包里,掏钱。
布包打开的一瞬间,我好像看到里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,还有一个……东西?
颜色很暗,不是钱。像是一小块金属?或者石头?
当时光线很暗,我又害怕,只瞥到一眼。
刘妈妈发现我在看,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厉声尖叫着把我推开,迅速把布包塞了回去,还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,警告我不准乱看。
后来,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布包。
“东西……”我喃喃出声,声音很轻。
“什么东西?!”裴烬耳朵极尖,立刻追问,身体都绷紧了。
沈知聿和谢怀瑾的目光也瞬间聚焦过来。
中山装男人平静的眼底也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。
“我……我不确定。”我努力回忆着那个模糊的画面,“很小的时候,看到刘妈妈……就是我养母,她有个缝在衣服里面的小布包。有一次她拿钱的时候,我好像看到里面……除了钱,还有个东西……颜色很深,像是金属或者石头……很小一块。”
我努力比划了一下大小,“大概……指甲盖那么大?她藏得很紧,看到我在看,就发了好大的火……”
“金属或石头?指甲盖大小?”谢怀瑾迅速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,镜片反着光,“具体形状?颜色?质地?”
我摇摇头:“记不清了。当时太害怕了,只瞥了一眼。后来……后来好像就没再见过那个布包了。”
“那个老虔婆呢?”裴烬急切地问,“她现在在哪儿?”
我眼神黯淡下去,声音更低:“死了。我上高一那年,她……脑溢血,没救过来。”
线索似乎又断了。
裴烬烦躁地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:“操!”
沈知聿眉头紧锁,似乎在飞速思考。
谢怀瑾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,调出新的界面:“刘桂芬,女,殁于林晚十五岁那年。生前无固定职业,社会关系复杂,与一些地下钱庄和小型典当行有往来。她死后,名下唯一一处位于老城区的破旧房产被迅速变卖,所得款项去向不明。接手房产的,是一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皮包公司。”他抬起头,看向中山装男人,“周先生,这方面,或许您的人脉能查到更深层的东西?”
中山装男人——周先生,微微颔首,没有多余的话。他身后的“影子”青年无声地点了下头,悄然退出了房间。
线索似乎指向了那个神秘消失的小物件和刘妈妈可疑的财产转移。
“等等!”我猛地想起一件事,心脏怦怦直跳,“刘妈妈死后……收拾她遗物的时候,我在她那个装破烂的木头箱子最底下,发现过一个……空的旧烟盒。”
那是个很老的“大前门”烟盒,皱巴巴的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我当时以为就是个垃圾,随手扔了。
“空的烟盒?”沈知聿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,“品牌?有什么特别?”
“就是‘大前门’,很普通的牌子。里面是空的,什么都没有。”我努力回忆,“就是……那烟盒好像特别旧,边角都磨破了,感觉放了很久很久。”
“空的……”谢怀瑾若有所思,“如果是藏匿物,东西被取走了,盒子被遗弃……或者,盒子本身就是线索?”
他立刻在平板上操作:“我需要刘桂芬生前最后几年,特别是她死亡前后,所有接触过她、以及与她有过经济往来的人员的详细资料,尤其是涉及古董、珠宝、矿石交易的!重点排查那个皮包公司的实际控制人!”
他的语速很快,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、面对谜题时的兴奋感。
“妈的!弯弯绕绕!”裴烬听得不耐烦,猛地站起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语气不容置疑,“想破头也没用!丫头,跟老子走!去你以前住的那个狗窝看看!掘地三尺,老子也要把那玩意儿挖出来!”他伸手就要来拽我。
“裴烬!”沈知聿也霍然起身,挡在我前面,眼神冰冷,“注意你的行为!她现在不是你的私人物品!”
“她是老子的种!”裴烬寸步不让,眼神凶戾,“老子带自己闺女回家看看,天经地义!轮得到你指手画脚?”
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桶又要爆炸。
“够了。”
周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高,却像定海神针。
他依旧端坐着,目光平静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。
“裴先生,你的心情可以理解。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。”他目光转向谢怀瑾,“谢博士的排查需要时间。”
最后,他看向我。
“林小姐现在最需要的,是安全和稳定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决断,“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,她不适合跟随你们任何一方。”
沈知聿和裴烬同时看向他,眼神各异。
谢怀瑾也推了推眼镜,没说话。
“这里,”周先生微微抬手,示意了一下这个空旷冰冷的空间,“足够安全。三位可以留下人手保护,也可以随时来看望。但在找到确凿证据,或者林小姐自己做出选择之前——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三个男人,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。
“她留在这里。”
一锤定音。
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沈知聿眼神沉了沉,似乎在权衡利弊,最终没有反驳。
裴烬重重哼了一声,眼神凶狠地剜了周先生一眼,又狠狠瞪了沈知聿和谢怀瑾,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算是默认了。
谢怀瑾只是点了点头:“合理。安全第一。”他看向我,“林晚,安心待着。我会尽快给你答案。”
于是,我像个被暂时寄存的贵重物品,留在了这座巨大、空旷、安保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庄园里。
庄园的生活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。
我住在一个有独立卫浴和小客厅的套间里。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,风景绝佳。一日三餐有专门的厨师做好送来,精致得像艺术品。衣柜里挂满了当季新款,吊牌都没拆。
但我却感觉像住在金丝笼里。
无处不在的摄像头(虽然隐藏得很好),走廊里无声巡逻的、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(周先生的人),还有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各自留下的几个保镖,他们泾渭分明地守在不同的区域,互相之间眼神碰撞都带着火星子。
我被保护着,也被监视着。
周先生很少露面,只有那个“影子”青年偶尔会过来,面无表情地询问我是否有什么需要。
沈知聿每天傍晚会准时出现。
他通常只是沉默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,翻阅文件,或者处理平板上的邮件。有时会带来一些昂贵的、但明显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的首饰或包包,推到我面前,言简意赅:“给你的。”
我看着他冷硬的侧脸,那句“谢谢爸”卡在喉咙里,怎么也叫不出口。他好像也并不期待我叫,只是履行某种义务。
裴烬来得最勤,也最闹腾。
他有时大白天就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来,把昂贵的真皮沙发当自家炕头,四仰八叉地躺着,或者扯着嗓子跟我讲他年轻时“砍人”的“光辉事迹”(被他的保镖头子低声提醒后才悻悻地改口成“谈判”)。他丢给我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:镶钻的蝴蝶刀(被安保收走了)、造型夸张的金链子、甚至有一次提了一笼子吱哇乱叫的蛐蛐,说是给我解闷,结果被谢怀瑾皱着眉以“影响环境卫生”为由让人拿走了。
他总爱揉我的头发,力道大得像薅羊毛,嘴里还嘟囔:“啧,头发这么软,像你妈……”说到一半又猛地顿住,眼神复杂地看我一眼,烦躁地转移话题。
谢怀瑾则像个严谨的科学家。
他每次来,都带着他的平板或者一些奇怪的仪器。有时是抽我一管血,有时是让我对着光看不同的色卡,有时是让我听一些毫无规律的音频片段并记录反应。他很少闲聊,问的问题都围绕着我的记忆、感知、甚至梦境。
“昨晚睡得好吗?有没有做特别的梦?”
“看到这个图案,第一感觉是什么?温暖?冰冷?还是……熟悉?”
“你小时候,有没有生过很重的病?或者,受过需要输血的重伤?”
他的问题细致入微,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。在他的目光下,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解析着。
“谢博士,”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,“您到底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?”
他停下记录的手指,抬眼看向我,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。
“真相,林晚。”他说,“你的基因,你的线粒体DNA,你身上发生的所有‘巧合’,都指向一个远超我们想象的复杂谜团。找到核心,才能保护你,也才能……解开我们所有人的困惑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包括,你母亲的身份。”
母亲。
这个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日子在这种表面平静、内里紧绷的状态中滑过。
谢怀瑾那边的排查似乎陷入了僵局。那个接手刘妈妈房产的皮包公司如同人间蒸发,所有线索都断了。刘妈妈生前接触的那些三教九流,也大多死的死,散的散,杳无音讯。
裴烬越来越暴躁,来的次数少了,但每次来脸色都阴沉得吓人。
沈知聿依旧沉默,但每次停留的时间似乎变长了,看文件时偶尔会走神,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沉郁。
周先生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。
直到那天下午。
谢怀瑾没有提前通知,突然带着他的平板匆匆赶来,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,甚至……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“有发现。”他开门见山,声音有些发紧。
他直接把平板屏幕转向我们——沈知聿和裴烬竟然也在,似乎刚结束一场气氛并不友好的“偶遇”。
屏幕上不再是复杂的基因图谱,而是一份泛黄的、字迹有些模糊的陈旧档案扫描件。
标题是:《慈心福利院接收记录(部分)》。
下面是一张表格。
我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行锁定:
接收日期:2003年11月17日
接收婴儿姓名:林晚(女)
年龄:约3个月
健康状况:体弱,需观察
接收人签字:刘桂芬
移交人签字:周正阳
移交人:周正阳?!
我猛地抬头,看向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、正端着青瓷茶杯、神色如常的周先生!
沈知聿和裴烬的目光也如同利箭般射了过去!
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了。
谢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指着屏幕下方一张附带的、同样模糊的黑白证件照复印件。
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,穿着老式的中山装,面容清癯,眼神平静而深邃。
虽然年轻了很多,但那五官轮廓,那眼神里沉淀的东西……
赫然就是眼前的周先生——周正阳!
“这份原始档案封存在福利院尘封的地下库房,火灾时侥幸留存部分。”谢怀瑾紧紧盯着周先生,“周先生,二十年前,是你亲手将襁褓中的林晚,交给了她的养母刘桂芬。对此,你作何解释?”
所有的目光,带着震惊、怀疑、审视和冰冷的怒意,如同实质的网,牢牢罩住了周正阳。
裴烬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咯作响,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。
沈知聿周身的气场降至冰点,眼神锐利如鹰隼。
我更是浑身冰凉,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一直显得高深莫测、仿佛掌控一切的男人。
他……竟然是最初把我送走的人?
周正阳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。
瓷器与木质茶几接触,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。
他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或尴尬,依旧平静得像一潭古井。他甚至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,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。
“是我。”他开口,声音平稳,承认得干脆利落。
“操你妈!”裴烬瞬间暴起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,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直扑周正阳!“老子弄死你个老东西!”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抓向周正阳的脖颈!
“裴烬!”
“住手!”
沈知聿和谢怀瑾同时厉喝。
沈知聿动作更快,闪电般起身横挡在裴烬身前,手臂如铁闸般架住了裴烬狂暴的一击!两人手臂相撞,发出沉闷的巨响!
“滚开!”裴烬目眦欲裂,另一只拳头带着风声砸向沈知聿面门!
沈知聿眼神一寒,格挡,反击!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,拳风呼啸,招招狠辣!昂贵的沙发被撞得移位,茶几上的杯碟叮当作响!
谢怀瑾则迅速挡在了我和周正阳之间,脸色极其难看,对着暴怒的裴烬喝道:“裴烬!冷静点!听他说完!”
“冷静?!他妈的他把老子的闺女当垃圾一样丢给个人贩子买走的老虔婆!你让老子冷静?!”裴烬咆哮着,攻势更加疯狂。
场面一片混乱!
我被谢怀瑾护在身后,心脏狂跳,看着眼前失控的打斗,又惊又惧地看向那个风暴中心的始作俑者。
周正阳依旧稳稳地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。
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,好避开飞溅过来的茶水。
他看着暴怒的裴烬和与裴烬缠斗的沈知聿,眼神里没有愤怒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……近乎悲悯的平静。
“裴烬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奇异地穿透了打斗的声响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如果当年我不把她送走,她活不过满月。”
这句话,像一道冰水,瞬间浇熄了裴烬狂暴的怒火。
他的拳头停在半空,难以置信地瞪着周正阳。
沈知聿也停下了格挡的动作,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地盯着他。
房间里只剩下裴烬粗重的喘息声。
“你说……什么?”裴烬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。
周正阳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四人,最终落在我身上,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,有沉重的叹息,有深藏的痛楚,还有一种……仿佛穿透时光的疲惫。
“她不是被遗弃的。”周正阳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揭开尘封历史的沉重,“她的母亲,是我唯一的妹妹,周明漪。”
妹妹?!
我如遭雷击!
母亲……周明漪?周正阳的妹妹?那他是我的……舅舅?!
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三人也同时一震,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!他们互相看了一眼,又猛地看向周正阳,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!
“不可能!”谢怀瑾失声反驳,素来的冷静被彻底打破,“基因图谱显示我们是生父!周明漪……她怎么可能……”他后面的话哽住了,显然被这混乱的关系冲击得思维停滞。
周正阳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,他的目光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,声音也变得飘渺。
“明漪……她是个天才,也是个疯子。”他语气里带着深切的痛楚,“她对生命科学,尤其是基因编辑和克隆技术,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。她的研究……走得太远,太危险。”
“二十多年前,她进行了一项……禁忌的实验。”周正阳的声音艰涩起来,“她提取了三个她认为拥有最完美基因、最强大潜力男性的体细胞样本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。
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
“她利用这些样本,”周正阳继续说道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“结合她自身优化过的卵细胞,进行人工授精和基因编辑……试图创造一个……融合了所有‘优势’基因的‘完美生命体’。”
克隆?基因编辑?完美生命体?
我听得浑身发冷,胃里一阵翻腾!我就是那个……实验室里诞生的“完美生命体”?一个被编辑过的……怪物?
“实验……成功了,也失败了。”周正阳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布满血丝,“她成功孕育了胚胎,就是你,林晚。但你的基因序列极其不稳定,存在巨大的崩溃风险。更可怕的是,她的实验,引来了一个隐藏在暗处、对这类禁忌技术垂涎欲滴的庞大组织——‘创生科技’。”
“创生科技?”沈知聿眼神一凛,“那个国际性的生物科技走私集团?”
“是。”周正阳点头,脸色凝重,“他们一直在追踪明漪的研究。当明漪发现自己被盯上,并且你的基因存在致命缺陷时,一切都晚了。她知道自己保护不了你。”
“她生下你后不久,就遭到了‘创生科技’的追杀。她拼死把你交给了我。”周正阳看向我,眼神带着深沉的痛,“那时的你,非常虚弱,基因崩溃随时可能发生。明漪告诉我,唯一的希望,是她留在一个特殊信物里的线粒体DNA优化密钥,能稳定你的基因。但那信物……她来不及交给我,就在逃亡中遗失了,只告诉我信物藏在一个旧烟盒里。”
旧烟盒!刘妈妈那个空的大前门烟盒!
“为了躲避‘创生科技’的搜捕,我只能把你送到最不起眼的地方——慈心福利院,交给当时看起来还算可靠的刘桂芬暂时抚养。我给了她一笔钱,让她务必照顾好你,并承诺日后会给你更好的生活。同时,我动用所有力量,开始追查那个烟盒的下落,追查‘创生科技’。”
周正阳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悔恨。
“但刘桂芬……她辜负了信任。她嗜赌成性,很快输光了那笔钱。她把你视为累赘和可以榨取价值的货物,甚至……可能后来被‘创生科技’的人找到,威逼利诱,套出了烟盒的信息,拿走了里面的东西。等我终于摆脱‘创生科技’的追踪,腾出手来找你时,刘桂芬已经死了,烟盒不知所踪,你也彻底失去了踪迹……这些年,我一直在找你,也在追查那个密钥的下落。”
真相如同最狂暴的飓风,席卷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。
我浑身冰冷,手脚麻木。
原来我不是谁的“闺女”。
我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母亲在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“产品”。一个融合了三个强大男人基因的、带着致命缺陷的……实验品。
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?
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三人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。他们看向我的眼神,不再是单纯的审视、占有欲或好奇,而是混杂了极致的震惊、荒谬、被利用的愤怒,以及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。
他们成了别人实验里的“材料”!
“所以……”谢怀瑾的声音干涩无比,他推了推眼镜,手指有些颤抖,“林晚的基因缺陷……需要她母亲的线粒体DNA密钥来稳定?而那个密钥,可能落入了‘创生科技’手中?”
“是。”周正阳沉重地点头,“‘创生科技’一直在秘密进行类似的禁忌研究,但从未成功。林晚的存在,对他们来说,是梦寐以求的‘成品’和‘钥匙’。他们需要她,更需要她身上的基因秘密。昨天的袭击,就是他们的一次试探。他们等不及了。”
他看向我们,眼神凝重如铁。
“现在,他们知道林晚在你们身边,也知道你们在追查。下一次袭击,绝不会只是试探。我们必须在她基因崩溃前,或者被‘创生科技’掳走前,找到那个密钥!”
房间里一片死寂。
沉重的真相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我不是他们争抢的宝贝女儿。
我是一个行走的定时炸弹,一个各方势力觊觎的实验标本。
沈知聿率先打破了沉默。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对着我们,望着外面沉沉的暮色。宽阔的肩膀绷得很紧。
许久,他转过身,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冷硬,但眼神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流。他看向周正阳,声音低沉而果决:
“过去的账,以后再算。当务之急,是解决眼前的危机。”他目光扫过裴烬和谢怀瑾,“‘创生科技’的情报网络和行动模式,我的人更熟悉。追踪他们,我来负责。”
裴烬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,像要把胸腔里的憋闷和怒火都吐出去。他抹了把脸,眼神依旧凶狠,但那股狂暴的戾气被强行压了下去,转化为一种更加危险的、猎食者的专注。
“行,干他娘的!”他啐了一口,眼神阴鸷,“老子负责把他们藏着的耗子洞都翻出来!南城的地界,还没人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搞这种鬼!”他看向周正阳,“老周,刘桂芬那条线,你熟,接着挖!特别是那皮包公司,老子就不信没一点马脚!”
谢怀瑾深吸一口气,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已恢复了科学家的冷静,只是那份冷静下,燃烧着熊熊的探究火焰。
“基因崩溃的风险模型和可能的抑制方案,我来建立。”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林晚的基因监测必须加强。同时,我需要她母亲周明漪所有的研究资料,一点都不能少!那是找到密钥替代方案或追踪线索的关键!”
周正阳点了点头:“明漪留下的核心数据,在我这里。稍后给你。”
他看向我,眼神复杂,带着愧疚,也带着一丝恳求:“林晚,你……”
“我配合。”我打断他,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。
知道了自己是什么,反而没那么怕了。
炸弹就炸弹吧。至少现在,这三个被当成“材料”的倒霉蛋,还有这个心怀愧疚的舅舅,暂时站在我这边,想拆掉我这个炸弹。
“需要我做什么,直说。”我看向谢怀瑾,“抽血,化验,当小白鼠,都行。”
谢怀瑾看着我,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静,最终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无形的协议在凝重的空气中达成。
曾经互相敌视、争抢的四方势力——商界巨鳄、地下教父、科学狂人、神秘大佬——为了一个共同的、岌岌可危的目标,被迫站在了同一战线。
沈知聿的“暗网”开始高效运转。他坐镇书房,巨大的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新,一条条关于“创生科技”近期异常资金流动、人员调动、可疑据点分布的信息被筛选出来。他对着加密通讯器下达指令的声音冰冷而简洁,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。他留在庄园的人手也骤然增多,将外围安保级别提升到了最高。
裴烬则像一头被放出闸的凶兽。他带着最核心的手下离开了庄园,消失在鱼龙混杂的南城深处。很快,一些盘踞多年的、与“创生科技”有隐秘勾连的地下钱庄和小型帮派,遭到了极其迅猛和暴烈的打击。断手断脚的“警告”开始在特定的圈子里流传,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。裴烬在用最野蛮、最直接的方式,挤压“创生科技”的藏身空间,逼迫他们露出马脚。
谢怀瑾彻底扎根在庄园为他临时改造的实验室里。周正阳提供的、周明漪留下的加密研究数据庞大而艰深。谢怀瑾和他的团队昼夜不停地分析着,试图从中找到稳定我基因的方法,或者关于那个密钥的蛛丝马迹。同时,他对我身体的监测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。每天都要进行复杂的基因图谱扫描和生理指标分析,手臂上几乎没断过抽血的针眼。他看着那些跳动的数据曲线时,眉头总是紧锁着。
周正阳则动用了更为隐秘和古老的关系网。他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海外,重点追查那个接手刘妈妈房产的皮包公司背后真正的金主,以及二十年前经手过那个“大前门”烟盒的蛛丝马迹。他的人如同幽灵,在古董黑市、灰色拍卖行和隐秘收藏家之间悄然穿梭。
而我,成了风暴中心相对平静的“观测点”。
等待是煎熬的。
我能感觉到身体细微的变化。偶尔莫名的眩晕,指尖短暂的麻痹,睡眠中毫无征兆的心悸……每一次小小的不适,都让谢怀瑾实验室的灯光亮到更晚。
庄园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直到第五天深夜。
尖锐刺耳的警报声,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庄园死寂的夜空!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!”
红光疯狂闪烁,映亮了整栋主楼!
“敌袭!最高级别!A区防御被突破!重复,A区防御被突破!”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遍布各处的扩音器急促响起。
我猛地从浅眠中惊醒,心脏狂跳!
来了!他们真的来了!
房门被“砰”地一声撞开!
沈知聿留在门外的一个保镖冲了进来,脸色紧绷:“林小姐!快!跟我走!去地下安全屋!” 他不由分说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。
走廊里一片混乱!枪声!玻璃破碎声!重物倒地的闷响!还有安保人员急促的呼喝和奔跑的脚步声!
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一种……奇怪的甜腥味?
我被保镖半拖半拽着冲向紧急通道。
刚跑到楼梯口,“轰隆”一声巨响!
楼梯间上方的天花板猛地炸开一个大洞!混凝土碎块和灰尘簌簌落下!
几道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、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从破洞中索降而下!他们动作迅捷无声,手中的武器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,对准了我们!
“趴下!”保镖怒吼一声,猛地将我扑倒在地,同时拔枪射击!
“砰砰砰!”
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!
子弹呼啸着擦身而过,打在墙壁和地面上,溅起刺眼的火花和碎屑!刺鼻的硝烟味呛得我几乎窒息!
袭击者装备精良,配合默契,火力强大得惊人!保镖虽然悍勇,但寡不敌众,很快就被压制!一个袭击者绕到侧面,枪口对准了倒在地上、被保镖护在身下的我!
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“砰!”
一声更加沉闷、仿佛带着雷霆之威的枪响!
那个袭击者的头盔侧面猛地爆开一团血花!身体直挺挺地向后栽倒!
“丫头!低头!”
裴烬那标志性的、带着血腥气的咆哮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!
只见裴烬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狮,单手端着一把改装过的、枪管粗得吓人的霰弹枪,另一只手竟然还拎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、穿着考究西装的中年胖子!他身后跟着几个浑身浴血、但眼神凶悍如狼的手下!
“给老子打!一个不留!”裴烬怒吼着,把那个胖子像破麻袋一样丢在地上,霰弹枪喷吐着骇人的火舌!
“砰砰砰——!”
狂暴的弹幕瞬间覆盖了楼梯口的几个袭击者!近距离下,霰弹枪的威力恐怖绝伦!那几个袭击者如同被重锤击中,惨叫着倒飞出去!
裴烬带来的手下也如同猛虎下山,配合着庄园幸存的安保人员,开始凶狠地反扑!
“走!”裴烬几步冲到我跟前,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,动作依旧粗鲁,但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却异常稳固有力。他看都没看地上那个替我挡枪、生死不知的保镖,猩红的眼睛扫视着混乱的战场,对着通讯器吼道:“老沈!人老子带出来了!B计划!”
“收到。去三号安全点汇合。”沈知聿冰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,背景音同样是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!
“跟我来!”裴烬拽着我,根本不容我思考,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护在身侧,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紧急出口猛冲!
沿途不断有零星的交火。裴烬的手下异常悍勇,用身体和火力硬生生撕开一条通路!
我们刚冲出主楼后门,扑进花园的阴影里。
“咻——!”
一道刺耳的破空声撕裂空气!
“小心!”裴烬猛地将我扑倒!
“噗!”
一声闷响!
裴烬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!他闷哼一声,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,瞬间飙射出一股温热的液体!溅了我一脸!
是血!
狙击手!
“操!”裴烬咬牙咒骂,脸色瞬间煞白,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狼。他反手对着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就是一梭子扫射过去,压制对方!
“裴爷!”他的手下惊恐地围上来。
“死不了!”裴烬低吼着,一把撕开肩头的衣服,露出一个狰狞的血洞。他看都没看,从战术背心上扯下一个快速止血带,动作熟练到令人发指地勒紧伤口上方,暂时止住汹涌的流血。
“妈的!阴沟里翻船!”他啐出一口血沫,眼神凶狠地看向庄园外围一处高耸的水塔,“老谢!你他妈搞定了没有?!老子中奖了!”
“目标锁定。干扰已部署。三秒。”谢怀瑾清冷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,带着一种冰冷的杀机。
话音刚落!
“滋啦——!”
一阵极其刺耳、仿佛能撕裂人耳膜的高频噪音猛地响起!
紧接着,水塔方向传来一声短促的、压抑的惨叫,随即是重物滚落的声音。
“狙击手清除。”谢怀瑾的声音毫无波澜。
“走!”裴烬忍着剧痛,再次把我拽起来。他受伤后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,呼吸也变得粗重,但那只抓着我胳膊的手,依旧像铁钳一样稳固。
我们在裴烬手下和赶来的庄园安保人员掩护下,跌跌撞撞地冲进花园深处一个隐蔽的假山入口。里面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通道。
通道尽头,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。
门开了。
沈知聿站在门口,他身上的铁灰色西装沾满了灰尘,手臂处被划开一道口子,渗着血迹。他脸色冷峻,眼神像淬了冰的寒潭。他身后站着周正阳和谢怀瑾。谢怀瑾的眼镜碎了一片,脸颊上有一道血痕,手里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。周正阳倒是衣衫整齐,只是脸色比平时更加凝重。
“人没事?”沈知聿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裴烬肩头那刺目的伤口,最后落在我身上,上下扫视,确认我没有受伤。
“死不了!”裴烬喘着粗气,被手下扶着靠墙坐下,“妈的,点子扎手!这帮孙子装备比正规军还猛!”
“是‘创生科技’的核心行动队。”沈知聿声音冰冷,“他们动用了重型爆破和神经毒气(甜腥味来源),目标明确,就是林晚。”他看向周正阳,“你的人抓到的那个胖子?”
周正阳身后,一个安保人员押着裴烬之前丢在地上的那个鼻青脸肿的胖子走上前。
胖子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,此刻却狼狈不堪,眼神惊恐。
“他叫钱守业,表面是海外归来的投资商人。”周正阳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,“真实身份是‘创生科技’在东亚区域的资产洗白负责人。也是当年,从刘桂芬手里拿走烟盒和密钥的人。”
钱守业吓得浑身哆嗦:“我说!我什么都说!别杀我!那个烟盒……里面是个很小的、黑色的……U盘一样的东西!上面有个很奇怪的符号!刘桂芬那个蠢货不识货,当垃圾扔在箱底,被我的人翻出来了!东西……东西不在我身上!上交了!交给一个代号‘医生’的人!他是组织里负责核心研究的!”
“医生?”谢怀瑾眼神一凝,“他长什么样?在哪里?”
“不……不知道!他从来不露面!都是单线联系!每次交接都在不同的地方!我只知道……”钱守业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情,牙齿都在打颤,“他……他好像对林小姐的基因缺陷非常了解!他说……他说‘容器’的崩溃期快到了!必须在下次‘月缺’前把她带回去!否则……否则就彻底没价值了!”
容器?月缺?
我听得浑身发冷。
“下次月缺是什么时候?”沈知聿厉声问。
“就……就三天后!农历十六!月圆之后的第一天!”钱守业哭喊着,“他说那是基因崩溃的高发窗口!过了那天,就算拿到密钥也没用了!”
三天!
所有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!
时间紧迫到了极点!
谢怀瑾立刻看向我,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林晚,你最近的身体异常报告……”
“眩晕,麻痹,心悸……”我声音有些发颤,“昨晚……心跳停了一秒。”
谢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沈知聿和裴烬的眼神也骤然阴沉。周正阳闭上了眼睛,脸上肌肉微微抽动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谢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常规方法找到‘医生’拿到密钥,三天内根本不可能。”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狭小的安全屋。
“那……怎么办?”我的声音干涩无比。
谢怀瑾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定格在周正阳脸上,一字一句道:“还有一个办法。一个……非常规的办法。”
“说!”裴烬捂着伤口,咬牙道。
“周先生提供的明漪核心数据里,有一项未被验证的极端预案。”谢怀瑾语速极快,“她推测,如果密钥遗失,在基因崩溃的临界点,由三位‘基因源体’同时提供足量的活性干细胞进行紧急输注,配合特定的基因诱导脉冲……或许能强行稳定住崩溃趋势,争取到宝贵的时间!”
三位“基因源体”?
沈知聿、裴烬、谢怀瑾!
用他们的干细胞,来强行稳住我这个“容器”?
风险呢?代价呢?
“成功率多少?”沈知聿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理论模型低于30%。”谢怀瑾推了推破碎的眼镜,“而且……对供体损耗极大。干细胞是生命本源。短时间内大量抽取,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,轻则脏器衰竭,重则……危及生命。这不是输血。”
沉默。
死一样的沉默在安全屋内蔓延。
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。
裴烬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,他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,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他低着头,看不清表情,只有那只没受伤的手,紧紧攥着,指节捏得发白。
沈知聿站在阴影里,身姿依旧挺拔如松,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此刻翻涌着剧烈的风暴。他薄唇紧抿,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。
谢怀瑾则看着自己平板屏幕上跳动的、代表我生命体征的红色预警曲线,镜片后的眼神是科学家面对绝境时的孤注一掷。
周正阳的目光在我们四人之间缓缓移动,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秒一秒流逝。
每一秒,都像是生命在倒计时。
“操!”
一声低哑的咒骂打破了死寂。
是裴烬。
他猛地抬起头,额头上青筋暴跳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,直直地瞪向谢怀瑾。
“磨叽个屁!”他声音嘶哑,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,“抽!要多少抽多少!老子这条命硬得很!还怕这点损耗?!”
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却牵动了伤口,痛得龇牙咧嘴,被手下赶紧扶住。
沈知聿的目光从阴影里抬起,落在裴烬那张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的脸上,又缓缓移向我。那眼神极其复杂,有审视,有决断,还有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沉重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对着谢怀瑾,极其轻微,却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。
谢怀瑾深吸一口气,看向裴烬和沈知聿:“干细胞抽取和纯化需要时间。立刻准备手术室!林晚的生命维持系统必须全开!周先生,我需要你这里最高级别的医疗设备和人员!”
周正阳没有丝毫犹豫:“全部资源,优先供应!”
庄园深处,一间早已准备好的、拥有顶级医疗设备的无菌手术室立刻被启用。
我被安置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身上连接着各种复杂的生命监测仪器。屏幕上,我的心跳曲线时不时出现令人心惊的紊乱波动。
隔壁相连的观察室和准备室,气氛凝重得如同战场。
谢怀瑾穿着无菌服,指挥着周正阳紧急调来的顶尖医疗团队,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。
“沈先生,左侧无菌室!静脉通路建立!准备采集!”
“裴先生,右侧无菌室!伤口紧急处理!止血带解除!建立双通路!快!他失血太多,先补液稳定血压!干细胞采集同步准备!”
“诱导脉冲设备校准!参数按预案三设置!随时准备启动!”
指令一条条清晰下达。
透过观察窗的玻璃,我看到沈知聿躺在了另一张手术台上。护士正在他手臂上建立静脉通路。他闭着眼睛,冷硬的侧脸在无影灯下显得有些苍白,但呼吸平稳,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体检。
裴烬那边则有些混乱。他肩头的伤口需要紧急清创缝合。医生动作飞快,裴烬咬着牙,额头冷汗涔涔,愣是一声没吭。同时,另一组护士在他另一只手臂和腿上快速建立着采集通路。他失血过多,脸色白得像纸,眼神却依旧凶悍,像一头负伤的猛兽,透过玻璃死死地盯着我这边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仪器运行的嗡鸣声,医护人员压低声音的交流声,还有我自己越来越急促、越来越无力的心跳声,交织在一起。
眩晕感一阵强过一阵,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。指尖的麻痹感蔓延到了手臂。
“心率下降!”
“血压不稳!”
“脑电波出现异常波动!”
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!
“谢博士!临界点快到了!病人生命体征急速恶化!”主刀医生的声音带着焦急。
“诱导脉冲准备!供体干细胞输入同步!”谢怀瑾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,“开始!”
嗡——!
一股奇异的、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感瞬间席卷了我全身!
与此同时,三股温热的、带着奇异生命力量的暖流,通过不同的通路,缓缓注入我的血管。
一股沉稳、厚重,如同大地般承载一切。
一股炽热、暴烈,如同熔岩般奔腾不息。
一股清冷、精准,如同溪流般穿石而过。
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,在我体内相遇、碰撞、交织。
没有想象中的排斥和痛苦。
反而像干涸龟裂的土地,终于等来了久违的甘霖。像濒临熄灭的篝火,被注入了新的薪柴。
那股缠绕着我的、冰冷的、仿佛要将我彻底撕裂分解的崩溃感,在这三股温暖而强大的生命力量冲刷下,竟然被强行遏制住了!
眩晕感在消退。
麻痹的四肢重新感受到了血液的流动。
狂跳又骤停的心脏,渐渐找到了平稳的节奏。
“生命体征回升!”
“心率稳定!”
“脑电波异常消失!”
“基因崩溃趋势……暂时抑制住了!”
医护人员惊喜的声音传来。
我疲惫地睁开眼,透过模糊的视线,看向观察窗。
沈知聿依旧闭目躺着,但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,嘴唇失去了血色。旁边的仪器显示,他的心跳比平时慢了许多。
裴烬那边更糟。他肩头的伤口被重新包扎好了,但大量干细胞的抽取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担。他半躺在手术台上,胸膛剧烈起伏,额头上全是虚汗,眼神都有些涣散,嘴角却硬是扯出一个凶狠又虚弱的笑,对着我这边,比了个“老子没事”的口型。
谢怀瑾站在操作台前,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,监控着各项数据。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黏在苍白的额头上。他看起来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疲惫,仿佛刚才那场与死神赛跑的博弈,抽干了他的全部精力。
成功了。
暂时成功了。
我这条捡回来的命,是用他们的本源力量硬生生续上的。
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,滚烫地滑过脸颊。
不是害怕。
是一种混杂了劫后余生、愧疚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手术室的门被推开。
周正阳走了进来,看着监测仪器上趋于平稳的数据,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。他看向沈知聿和裴烬的方向,眼神复杂,最终化为深深的敬意和感激。
“辛苦了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有些沙哑。
谢怀瑾终于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,摘下破碎的眼镜,用力揉了揉眉心,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,却有一丝如释重负。
“暂时稳定了。24小时危险期观察。接下来……”他看向周正阳,“必须找到‘医生’和密钥。这种压制,是饮鸩止渴,撑不了太久。”
周正阳眼神一凝,点了点头:“线索已经有了。钱守业吐出了最后一次和‘医生’可能的交接地点。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。时间……就在月缺之夜。”
月缺之夜,三天后。
也是我下一次崩溃的倒计时。
这一次,不再是防守。
是主动出击。
三天后的深夜。
农历十六,月圆之后的第一天。天空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黯淡的星子,映着海港区浓得化不开的黑暗。
风从海面吹来,带着咸腥的湿气和彻骨的寒意,灌进废弃的3号码头仓库巨大的破洞里,发出呜咽般的怪响。
仓库内部空旷得吓人,堆满了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和废弃的机械残骸,像一头巨兽腐烂的骨架。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。
我穿着特制的、带有基础生命维持装置的防护服,被安置在一个巨大的、废弃的龙门吊操作室里。这里视野开阔,能俯瞰大半个仓库内部。谢怀瑾和一个医疗小组守在我身边,严密监控着我的各项生理指标。周正阳则坐镇后方,协调着全局。
下方,仓库的阴影里,如同蛰伏着捕食者的猎场。
沈知聿的人如同最精密的幽灵,无声地潜藏在集装箱的缝隙、高高的货架顶端、以及承重柱的阴影里。他们装备着最先进的夜视和热成像设备,枪口锁定着每一个可能的入口和通道。
裴烬的人则如同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。他们占据了仓库几个关键的制高点和退路,手中的武器泛着幽冷的光。裴烬本人靠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旁,肩头的伤显然没好利索,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。但他眼神里的凶光和戾气,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盛。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,耐心地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。
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我的防护服下,汗水已经浸透了里衣。虽然暂时稳定,但基因深处那种细微的、持续不断的崩解感从未消失,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。每一次心跳,都伴随着一种莫名的虚弱感。谢怀瑾紧盯着屏幕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。
“目标出现!”
沈知聿冰冷的声音通过加密耳麦传入所有人耳中。
“东北角,小型气垫船靠岸。五人。携带重型装备。热源显示……其中一人体温异常偏低。”
体温异常偏低?是那个“医生”?
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!
几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从气垫船上跃下,借着废弃集装箱的掩护,快速向仓库深处移动。他们动作专业而警惕,显然都是精锐。
裴烬咧了咧嘴,无声地活动了一下脖子,发出轻微的咔吧声。他对着耳麦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嗜血的兴奋:“放进来。关门。”
沈知聿的手下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封死了对方可能的退路。
那五个黑影很快接近了仓库中心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。为首一人身材瘦高,穿着黑色的风衣,戴着兜帽,看不清面容。他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、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箱。
“医生”!那个金属箱里,很可能就是密钥!
“动手!”沈知聿一声令下!
“砰砰砰——!”
消音器处理过的枪声如同毒蛇的嘶鸣,瞬间打破了仓库的死寂!子弹精准地射向对方四人持械的手腕和腿部!
“呃啊!”
惨叫声响起!
袭击者瞬间倒下三个!
但那个瘦高身影——“医生”,反应快得惊人!在枪响的瞬间,他猛地矮身翻滚,同时将手中的银色金属箱挡在身前!
“叮叮叮!”几颗子弹打在金属箱上,溅起刺眼的火花!
剩下一个反应稍慢的袭击者,则被裴烬埋伏在侧翼的手下如猛虎般扑倒,瞬间制服!
“医生”滚到一堆废弃轮胎后面,背靠着巨大的集装箱。他猛地掀开兜帽,露出一张苍白、瘦削、颧骨高耸的脸。眼神冰冷,毫无人类的感情,像两潭死水。他迅速打开银色金属箱,从里面取出的不是密钥,而是一把造型奇特、枪口粗大的武器,对准了逼近的沈知聿手下!
“小心!能量武器!”谢怀瑾急促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!
一道刺目的蓝色光束从枪口射出!
被瞄准的沈知聿手下反应极快,一个侧扑翻滚!
“滋啦——!”光束擦着他的身体射在后面的集装箱上,坚硬的金属箱体瞬间被熔穿一个拳头大的洞,边缘赤红,冒着青烟!
好恐怖的威力!
“妈的!给老子拿下他!”裴烬怒吼着,再也按捺不住,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,从藏身处猛地冲出!他无视肩头的伤口,速度快得惊人,手中的大口径手枪喷吐着火舌,压制“医生”!
“医生”动作极其灵活,借助废弃物的掩护,一边躲避着子弹,一边寻找机会再次发射那恐怖的能量束!
沈知聿的手下也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,火力交织成网!
“医生”被彻底压制在轮胎堆后面,险象环生!他几次想举起能量武器,都被精准的火力逼退!
就在这时!
“医生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!他猛地将手中的能量武器调转方向,竟然不是对准逼近的敌人,而是……对准了他一直紧紧护在身边的那个银色金属箱!
“他要毁掉密钥!”谢怀瑾失声惊呼!
“阻止他!”沈知聿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怒!
裴烬距离最近!他瞳孔骤缩,几乎是出于本能,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,像一颗出膛的炮弹,合身扑了过去!
“砰!”
能量武器射出的蓝色光束,擦着裴烬的肋侧,将他身后一个废弃的油桶瞬间熔穿、引爆!
“轰隆!!!”
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!火光冲天而起!灼热的气浪和破碎的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!
裴烬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,重重地撞在后面的集装箱上!他闷哼一声,口中喷出一口鲜血!但他扑击的动作,也成功地撞偏了“医生”的手臂!
那道致命的蓝色光束,险之又险地擦着银色金属箱的边缘射入了地面,熔出一个深坑!
“医生”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一个趔趄!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!
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“医生”身后!
是沈知聿!
他不知何时,如同最顶尖的猎手,悄无声息地绕到了“医生”的视觉死角!
“咔嚓!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!
沈知聿的手如同铁钳,精准而狠辣地捏碎了“医生”持枪的手腕!同时,另一只手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咽喉!
“呃……” “医生”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恐。
沈知聿眼神冰冷,没有丝毫犹豫,手腕猛地发力!
“咔!”
一声脆响。
“医生”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,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。
战斗,在爆炸的余烬和刺鼻的硝烟中,骤然结束。
仓库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、伤者的呻吟、以及粗重的喘息。
“裴烬!”我趴在操作室的窗边,心提到了嗓子眼,死死盯着下面倒在集装箱旁、被手下围住的那个身影。
“死……死不了……”裴烬虚弱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,伴随着剧烈的咳嗽,“妈的……这老腰……咳……快给老子叫救护车……”
沈知聿弯腰,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掉落在“医生”尸体旁的银色金属箱。箱子边缘被能量光束擦过,有些变形发黑,但主体完好。
他打开箱子。
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比U盘稍大一些的黑色立方体。材质非金非石,触手冰凉。立方体的一个面上,蚀刻着一个极其复杂、仿佛蕴含某种生命韵律的螺旋状符号。
密钥!
谢怀瑾的声音带着激动和一丝颤抖:“快!送上来!立刻进行匹配激活!”
银色金属箱被迅速送到了龙门吊操作室。
谢怀瑾如同捧着稀世珍宝,将那个冰冷的黑色立方体——密钥,小心翼翼地嵌入他早已准备好的、连接着复杂线路的激活基座上。
“嗡…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来自远古的低鸣响起。
密钥上那个螺旋状的符号,骤然亮起柔和的、如同生命脉动般的幽蓝色光芒!
光芒流转,仿佛活了过来。
谢怀瑾深吸一口气,将连接着激活基座的数据线,接入我身上生命维持装置的一个特殊接口。
“林晚,可能会有点感觉。坚持住。”
他按下了启动按钮。
嗡——!
一股远比之前干细胞输注时更加强大、更加纯粹、更加本源的生命力量,如同温暖的洪流,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!
这股力量温和而坚定,带着一种母性的包容和修复感。它精准地抚平了基因深处每一个细微的裂痕,修补着那些摇摇欲坠的结构。
那种如影随形的、仿佛随时要崩溃瓦解的虚弱感和崩解感,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!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、稳固和……充盈!
仿佛干涸的河床重新被清泉注满,濒死的树木焕发了新的生机。
监测仪器上,所有代表生命危险的红色警报瞬间转为平稳的绿色!
心跳有力而规律。
血压稳定回升。
脑电波平稳而活跃。
“基因序列稳定!崩溃风险解除!匹配率……100%!”主控医生看着屏幕,声音激动得变了调。
成功了!
我活下来了!
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疲惫同时袭来,让我几乎虚脱。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谢怀瑾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一直紧绷的身体晃了晃,扶住了旁边的控制台才站稳。他摘下破碎的眼镜,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、极其疲惫的笑容。
周正阳一直紧握的拳头,也缓缓松开了,眼中泛起一丝湿润。
楼下仓库。
沈知聿站在“医生”的尸体旁,看着手中通讯器上传来的“成功”信息,冷硬的唇角,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。他收起通讯器,走向被手下搀扶着、正疼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裴烬。
“死了没?”沈知聿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。
裴烬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,没好气地瞪他:“你他妈才死了!老子命硬得很!”他瞥了一眼沈知聿手里那个变形的银色箱子,又看了看操作室的方向,眼神复杂,最终哼了一声,“……算你丫的还有点用。”
沈知聿没理会他的嘴硬,对旁边的手下吩咐:“清理现场。叫救护车,送他去医院。”
“用不着你假好心!”裴烬嘴上骂着,却也没再挣扎,任由手下把他往外架。
仓库的混乱渐渐平息。
远处,隐约传来了救护车和安保车辆驶近的警笛声。
海风依旧呜咽。
但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,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阳光,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。
三个月后。
沈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城市天际线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暖金。
沈知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,批阅着文件。他手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,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。他签完一份文件,抬头看了项链一眼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似乎不太满意,随手把盒子推到了一边。
门被敲响。
“进。”
我探头进来,手里拎着一个……保温桶?
沈知聿抬起头,看到是我,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峻,只是微微颔首:“有事?”
“那个……我煲了点汤。”我把保温桶放在他巨大的办公桌上,声音有点小,“谢博士说你需要补气血……裴叔……裴烬那边我也送了。”
沈知聿的目光落在那个格格不入的保温桶上,沉默了几秒。他放下钢笔,身体微微后靠,看着我。
“放着吧。”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“哦。”我有点局促,手指绞着衣角,“那……那我先走了?”
“嗯。”
我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林晚。”他突然叫住我。
我回头。
沈知聿的目光落在我脸上,停顿了片刻,才开口,语气依旧平淡,却少了几分冷硬:“下次……别放太多姜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忍不住笑了:“好!知道了!”
走出沈氏大厦,夕阳正好。
手机响了,是裴烬。
刚接通,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就炸了过来:“喂!丫头!汤收到了!味儿还行!就是淡了点!下次多放盐!还有,老子明天出院!带你去新开的场子吃烤肉!不许说不去!”
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护士的抗议声:“裴先生!您不能吃烤肉!医嘱……”
“闭嘴!老子就要吃!”裴烬不耐烦地吼回去,然后又对着电话,“听见没?明天下午五点,老子让人去接你!”
“听见了听见了!”我无奈地应着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
挂了电话,我打车去了城郊的基因研究所。
谢怀瑾的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。
我熟门熟路地刷卡进去,把最后一个保温桶放在他堆满资料和仪器的操作台上。
谢怀瑾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,头都没抬。
“汤在桌上,趁热喝。”我小声说。
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过了几秒,才像是反应过来,从显微镜前抬起头,推了推鼻梁上崭新的银丝边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,但看到是我,又缓和下来。
“基因图谱很稳定。”他指了指旁边屏幕上平稳的曲线,“比预想中融合得更好。你母亲的优化,确实……惊人。”他语气里带着纯粹的、对科学的赞叹。
“哦。”我点点头,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青黑,“你也注意休息。”
谢怀瑾没接话,目光又回到了显微镜上,仿佛那才是他的全世界。
我无奈地耸耸肩,准备离开。
“林晚。”他忽然又叫住我。
我回头。
谢怀瑾的目光终于从显微镜上移开,落在我的脸上,带着一丝科学家特有的探究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“下次炖汤,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用词,“可以……少放点枸杞。影响数据观察时的专注度。”
我:“……”
走出研究所大楼,天已经黑透了。
繁星点点。
晚风温柔地拂过脸颊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周正阳发来的信息,只有一张图片。
点开。
是一张非常老旧的、已经泛黄褪色的黑白照片。
照片上,一个穿着朴素连衣裙的年轻女子,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树下。女子笑容温婉,眼神明亮,充满了对怀中婴儿的爱意和希望。她的眉眼,依稀能看出周正阳的影子,但更柔和,更明亮。
照片背面,用娟秀的字体写着:明漪与晚晚,百日留念。
我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母亲温柔的笑脸,眼眶微微发热。
晚风温柔地卷起路边的落叶,像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我深吸一口气,把手机放回口袋,慢慢朝公交站走去。
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远处城市的霓虹璀璨依旧,车流汇成光的河流。
生活,好像终于回到了某种……属于普通人的轨道。
虽然这轨道上,多了三个画风迥异、麻烦不断、却又甩不掉的“监护人”。
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微信群——“相亲相爱一家人(3+1版)”。
群名是裴烬强行改的,沈知聿抗议无效,谢怀瑾表示无所谓。
裴烬(语音,背景音嘈杂):“@林晚 丫头!明天烤肉别忘了!老子包场!@沈知聿 装死的那个!滚出来!敢不来试试!@谢怀瑾 书呆子!别整天看你那破显微镜了!出来吃肉!补充蛋白质懂不懂!”
沈知聿(文字):“会议。”
裴烬(语音):“开你大爷的会!推了!五点!地址发你了!不来老子拆了你公司大门!”
谢怀瑾(文字):“烤肉产生的多环芳烃是明确致癌物。不建议。可提供营养配餐方案。”
裴烬(语音,咆哮):“滚蛋!老子就要吃致癌物!香!@林晚 甭理这俩煞风景的!明天咱爷俩吃!”
我看着屏幕上飞快刷过的、风格迥异的对话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。
我:“好。明天见。@所有人”
想了想,我又点开购物软件,下单了三个包装精美的礼盒。
嗯,父亲节快到了。
这次,送点什么呢?
领带夹?会不会太普通?沈知聿好像有很多。
袖扣?谢怀瑾整天穿实验服,好像用不上。
打火机?裴烬倒是抽烟……不行,医生说他肺不好,得戒了。
真难。
算了,随便买吧。
反正……他们大概也不缺什么。
重要的是,盒子里的卡片上,该写点什么。
我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,嘴角的笑意,怎么也压不下去。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8:01:52